期數:第011期 出刊日:201312

平凡見真情

文/衛教師 劉美雲

一對從山上來的原住民老夫妻
多年來總是如影隨行密不可分


  總是快要到中午時,才會看到他們夫妻倆出現在門診中,其實他們也很想要早點來,只是遠住在深山部落,印象中是在偏僻的屏東縣獅子鄉、楓港那一帶,要往台東路上某個偏遠部落,因為山地鄉醫療資源缺乏,VUVU(註1)因糖尿病血糖一直控制不下來,教會牧師很熱心帶著VUVU到屏東求診,希望能把血糖控制穩定,不要發生併發症,因此看個醫師必須千里迢迢、舟車勞頓來到屏東。兩夫妻皆已白髮蒼蒼駝著背,阿公八十二歲的身體尚稱硬朗,雖步履蹣跚,但是他的手始終牽緊著VUVU,夫妻結籬60多年來,小事都相互尊重,看病的這些年來,也讓我們見證這平凡又堅定的愛情。

  夫妻倆很靦腆話不多,是很聽話的患者,我們建議要把血糖控制穩定首先要學會驗血糖,阿公二話不說馬上就在我們耐心的教導下學會操作,看他帶起老花眼鏡認真學習的模樣,雖識字不多但是卻仔細記錄著血糖機操作的步驟。每次問VUVU血糖控制如何?她就會笑著說︰『阿公有幫我量,問阿公啦!』。多年來倆夫妻相互依賴、互相扶持,以彼此為生活重心!血糖記錄本上記載VUVU的血糖值,從歪斜的字體中仍體會出阿公的用心。VUVU 因血糖控制不良,醫師建議她注射胰島素,阿公也是克服種種學習上的困難,為了VUVU的身體健康,每日為VUVU注射胰島素,數年如一日,問他會不會辛苦呀?他總是憨厚笑著,露出他剩沒幾根的牙,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頭說: 『這沒什麼!』。


  夫妻生活簡樸,平常在山上種菜、種蕃薯,自給自足也沒多少花費,代步都以摩托車為主,記得有一次打電話想了解VUVU控糖狀況,電話中VUVU聲音在顫抖,原來她與阿公正在種菜與蕃薯,她說山上好冷好冷,風也很大,但是為了生活還是需要努力工作。想想他們年紀一大把了,該是含飴弄孫安養天年的時候,可是他們卻還在為生活打拼。VUVU說其實她有4個兒子分別住屏東及台北,現在與大兒子同住,還有3個孫子正值高中、大學花費最兇的時候,所以趁現在老骨頭還可以動時,努力幫他們賺點學費。其他兒子想接他們一起生活,他們卻不願意離開熟悉的山上,那個隨時想串門子、想拔根蔥都可以的地方。都市叢林中人與人的疏離感,是他們可預期的結果,所以他們願意一直守著那片家園,與山地天林為伍,雖然日子過得艱苦卻也甘之如飴,因為身旁有個相伴相守的伴侶。VUVU很謝謝我的關心,雖然我們只是電話關心,微不足道的舉動,對她來說卻讓她感到無比的欣慰及溫暖,他說山上蕃薯好吃,回診時一定要帶些給我品嚐,盛情難卻下,我只好先向他道謝!老人家就那麼單純那麼樸實,再聊下去可能會掏心掏肺給我唷!

   記得有一次VUVU由兒子陪同看診,阿公怎麼沒來?大家疑惑問著VUVU!因為他們是形影不離的,VUVU面有愁容地說山上太冷,阿公氣喘又犯了,還在住院中!看著VUVU露出心疼及不捨的神情,夫妻情深表露無遺。常常期待倆夫妻的回診,並不是我貪吃想念山上的番薯,而是在他們身上可看到那份堅定又平凡的愛情,牽動彼此悸動的心,不需言語,那怕只是一個動作,一個表情,都令人動容!門診時我們常認真又帶羨慕的口吻問VUVU說:『阿公對你好好喔!』她俏皮的機哩咕嚕說:『只要他不喝酒就好了,阿公只要喝酒就會生氣罵人。不過他改很多了,現在他很少喝也很會幫忙我。』
原住民生性樂觀豪爽,想想山上生活也沒什麼可娛樂的,也許只有唱唱歌、喝點小米酒,也許只是有朋自遠方來時,才會大飲特飲!這種是我們都市人多嚮往的生活啊!偶爾也想放鬆,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閒,也許改天該上山一趟,看看他倆老人家,也體會一下她們深愛部落的那份情感!

  這幾天也該是他們回診的時候了,期待看到他們夫妻倆,希望在山上的他們平安健康,一如往昔~


VUVU(註1):原住民通稱阿嬤的意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