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美國,日子靜,時間過得特別慢,彷彿可以聽到時鐘滴答的聲音。再過幾 天,假期即將結束,我就要離開這個大城市,回到台灣,過著另一種忙碌卻不知道 忙什的生活。好吧,就去買幾樣菜,在姪女這兒做幾頓飯吧。
我們驅車前去Whole Food,聽說那個賣場食物品質比較好。從娃女住處到那兒 有段距離,我們經過了幾個住宅區,招了二、三個彎後,來到了人煙稀少的區域, 放眼望去,一片黃土以及上面的幾撮草叢,偶而矗立著一、兩棟機構似的建築;路上,沒能遇上幾部車,這地區,靜得讓人有點膽寒,晚上是絕不會想要路過這兒 的。好不容易,總算來到建築物較密集的購物區,這兒有著一棟棟外型簡單的商 場,每一棟幾乎都比台灣的商場來得大。
走進Whole Food,迎面而來的是色澤鮮潤葡萄、各種莓果、西瓜、香蕉、梨、 蘋果...等,寒帶、溫帶或熱帶的水果這兒都有,它們光亮飽滿的外皮,令人垂涎, 忍不住去挑了幾盒藍莓與覆盆子;再往前走,就是青菜、海鮮、肉類、麵包,飲 料...等各區食物種類繁多,令人目不暇給。雖然賣的主要是食物,但還是擺著少 許的日用品,賣場的中央也零星地掛著幾件服飾,轉彎處有兩個立架上,上頭掛著 幾條續紛的領巾,或許為了增加顧客購物的興致。我的目光被轉角處一條領巾吸 引,哇!多麼耐尋味的圖案,忍不住走了過去觸摸一下,「嗯,棉的,質地體細 的。」心裡越發喜歡。「算了吧!領巾一堆了,可別因為喜楚就買,走吧!」腦海 裡浮現衣櫃內那排領巾,心裡冒出老媽媽似的訓誠。
於是移開腳步,繼續去挑選食物。走呀,走時,還是忍不住地想它,內心開始 聒噪了起來:「多有味道的領巾」;「圖案似羽毛又似圖騰;像植物的花葉又像火 焰」、「漩渦的線條,有種深蕴的神秘;彎曲的長水滴,像是生命起源的胚胎」, 「有著古老的印地安元素,卻又不失新穎」;「淡褐色與白色圖案,勾勒暗 紅線條,配上藍底,顯得穩重又帶些活渡。」,「不過度耀眼卻又特殊」, 「這不正是我想表現的氣質!?」......似乎一旦穩頭上來了,就有一千個理由,說服自己去買它。
「過幾天,一旦離開這兒,想買都買不到了。」,就是這種「過了這 地方,就沒那個店。」的心理,是最後的臨門一腳,把我推向那條領巾。 老媽媽的訓誠終究不過小女孩的蠻纏,「就再靠自己一次吧!」,咱快 快地走到架子前,取了它,不敢多望身旁的親人一眼,深怕看到那種不認 可的眼神,就直直地走向收銀檯。
那天,就這樣,回去之後,緊接著大顯身手,做晚餐...
隔了兩天,整理行李時,親人慢悠悠地說:「那條領巾看起来不錯耶 多少錢啊?」耶,我也不知道,買時匆匆沒細看。於是,拿出收據,尋找 它的價錢,「嗯?該不會吧?怎麼找不到耶。」真的!我找了好幾回, 都沒看到它的價錢。哎呀!收銀員漏掉了。心理很是悵然,倒不是因為不 知道它的價錢,而是感「我沒有付錢,就不算買;我沒買它,它卻在我手上。」,「我想擁有它,但不想這樣地擁有。」一種不踏實感、不舒服的感覺; 「就算不是我的錯,我也不希望對方因此而有損失。」總之,一種不圓滿、未完成 且說不出來的不開心。親人安慰說:「是他們自己犯的錯,所以,你也可以不理 它;或者,你想拿去跟他們說也可以。」眼看著明天就要離去,也還有不少行李要 打理,但為了照顧好自己的心情,只好再跑一趟Whole Food。
我們朝著服務台走去,那兒站著三位男性服務員,一位年輕白人朝我們微笑, 我將領巾拿出來放櫃台上,親人跟他解釋:表示我購買數日後,才發現他們漏了計價,我想付錢買它。他聽完了,對我燦爛微笑,拿起領巾交到我手上,說:「This is for you」,然後向親人簡單地說明一下。親人說:「他感謝你這麼誠實,他說它 就是你的了,他把它送給你。」
「蛤!真的嗎?!就這樣,不用花錢,它就是我的了嗎?!」心裡有點懷疑, 又有幾分欣喜。就這樣,我真正地、踏實地擁有了這條領巾,沒花上一毛錢。它, 就是誠實的禮物。看著那條略為退色卻依稀美麗的領巾,心中洋溢著一股溫暖,它 是一份禮物,獎勵著人與人間互動時的重要元素—「誠實與信任」。對我而言,誠 實最大的禮物還不是那條領,而是心安,還有那位服務員燦爛愉快的表情一發現 顧客誠實的喜悦。直至今天,那位服務員明亮的臉,笑容蕩漾的神情,依然清清楚 楚地,彷彿就在眼前;而走筆至此,我發現此刻的自己,嘴角也正往上揚,內心善 倪,原來,我正在微笑,好像在回應他的微笑。原來,誠實的禮物可以這麼多,可以持續這麼久。
後記
領巾的故事發生於去年初,當時心裡很興奮,決定 寫下這個故事,寫了一些,又去忙其他雖荐,就把它增 著。最近,有些空間,又看到一些现象,心有所感,於 是再提筆把它完成,誠實,如實而言,如實而行,的確是讓人踏實又心 安的最簡單方式了。有些時候,人可能基於害怕受責 備,或基於一時貪念或愛面子什麼的,因而欺騙或撒 謊,撒了一個諾後,為了那個識,又得再撒五個議, 而為了圓這五個誰,又得撒更多的謊...,如此,急速地 增加。撒謊,必須花心力去杜撰謊言,還必須牢記自己 曾說過的諾,還得留意掩飾很多狀況,以免哪天自己說 蒲了嘴,或者事蹟敗露,而被拆穿,其實心理負擔是蠻重的。記得幾年前,女婿曾跟我說過:「 美國的社會很重視誠實,譬如買東西時,他們鼓勵你用redit Card (信用卡)而非支付現金,同時 希望你誠實地支付信用卡上的額度。他們先相信你,可是一旦發現你不誠實或欺騙,那麼你將付出 的錯高的社會代價,原來被賦予的方便與優惠待遇將會被取消,而且留下汗點紀錄,往後無論你做 什麼,他們都會對你的可信任度存疑。」為什麼這個社會這麼重視誠實,要獎勵誠實呢?誠實到底對社會有什麼重要呢?為什麼人喜歡被誠實對待呢?當 一位服務員發現顧客誠實時,是那麼高興。
試想:如果「不誠實」趕成人與人之間互動的普通 現象,請問我們要相信誰?我們要相信什麼?人與人之 問將會有很多的懷疑、猜忌,因而內心惶惶不安,時時 防哺;而無法確定訊息的真偽,也讓我們難以判斷,因 而難以做出適合的決定或行為,終將停滞不前。社會中 的 是游獨的;社會也將是混亂與停滯不前的。所幸,大多数人,大多時候都是誠實的,也寧願選 擇誠實。我想,誠實應該還是上策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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